想像的共同體
去年,我接受《區塊勢》許明恩就《區塊鏈社會學》的訪問。劈頭第一個問題居然是:「社會學是甚麼?」
說「居然」是因為社會學於我好像很理所當然,就像如果你是個廚師,大概預計不到受訪時對方會問你煮菜是甚麼。但想了兩秒又覺得正常,《區塊勢》專門討論區塊鏈,明恩是理工科出身,明明是我「自作主張」把區塊鏈和社會學,把資訊科技和社會科學關聯起來。
稍微猶豫後,我才開始想該怎麼解釋,畢竟越是普遍的詞,要解釋起來往往是越困難。比如,假如子女問你「金錢」[1]、「國家」這些每天聽到的詞是甚麼意思,搞不好你也會像我,如臨大敵,冒一把汗。具體用詞我不記得了,印象中我大致說社會學是研究社會怎樣運作,人跟「共同體」之間的關係之類。
我寫作的類型和題材挺雜的,如果硬是要分類的話,應該算是偏科普吧,我猜。是以我相當講究用詞,避免使用學術得來離地,即那些日常生活中不會在茶餐廳聽到的字眼。然而,我卻經常會用「共同體」,而少用意思同樣是 “community“ 的「社群」。不,我也常用「社群」,但會用在不強調這群人有甚麼共通點的語境。
我會用「共同體」這個「離地」的詞,是因為喜歡它相對於「社群」,強調了「共同」這個元素。事實上,在互聯網甚至數位科技還沒出現之前,「社群」單指一群住在同一個地方的人,不論那個地方的幅員多闊或多窄。因為生活所需,這群人一般會用同一種語言溝通,同一種貨幣交易,但並不一定有很強的其他互動,很接近的價值觀。大概也是這個原因,社會學家 Benedict Anderson 把國家、民族理解為想像中的共同體,“Imagined Community“。
想想今天有政權如何花上無限資源去跟當地人民以至全世界,說他們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國家,大概就能感受到 Imagined Community 這個社會學理論框架,描述得多抵死。我想,Imagined Community 還沒被列為禁書,唯一原因是讀它的人不多。
香港人
有一次在台北,我跟明恩以外的另一位一位關心香港的年青人午飯,他問,「現在那麼多香港人移民、漂泊到世界各個角落,你會擔心他們不再自視為香港人麼?」
這次我倒不猶豫了,這問題很簡單:才不會。香港人無論到了哪裡,都會自稱香港人。
然而,我擔心,又或者說不上擔心但十分在意的卻是,當流落在世界各地的這些人都自稱為香港人,「香港人」這個詞到底代表甚麼?廣東話?但香港也有很多講客家話、福建話、英語的人…